三十四(上)_春潮
新笔趣阁 > 春潮 > 三十四(上)
字体:      护眼 关灯

三十四(上)

  三十四

  商柔的地位太危险了,一无地位,二无子嗣,他能够在这宫里生存,靠的都是这如同朝露般短暂的宠爱。

  「到底是什麽事?」商柔步步追问,就算凌绿没有为了他救而翻墙摔断腿,凌绿一直也对他忠心耿耿,商柔早就把他视作朋友。

  凌绿可怜兮兮地看着商柔,商柔认真地看着他,明显不打算放弃追问。

  「小的在入宫之前有个朋友,是在魏国公大人那里当奴仆的,魏国公大人在巫祸中被抄家,男的皆是车裂之刑,妇孺则流放至玉门关,小的朋友只有十二岁,尚未及冠,总算逃过车裂之刑,但却得随军至玉门关中??」说到这里,凌绿不禁掩脸哭泣。

  商柔垂下双手,他记得魏国公一家。他尚是驸马时也见过魏国公,也算是一代忠良,可惜他始终看不顺眼牧晚馥弑亲夺位,对於牧晚馥的旨意往往都是阳奉阴违,怪不得牧晚馥直接下手了。

  他又想起陆萱的亲戚,明明没犯过什麽事,却被闻萧伶以莫须有之罪处决。

  「小的这就为公子挑一件好看的衣服。」凌绿勉强打起精神,他见商柔若有所思,连忙说道:「後宫不得干政,陛下又是狠绝果断之人,一定不喜欢公子对他的行为指手划脚的,公子可别在陛下面前提起巫祸之事,免得陛下不高兴。」

  「他??他这是在滥杀无辜啊。」商柔摇头道:「难道在他的心中就真的只有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吗?」

  商柔想起牧晚馥那轻快的一句「见群龙无首,吉」,他的确是天生适合在这权力的游戏中打滚,可是

  凌绿叹了口气道:「陛下一路上披荆斩棘才得以登基,心智手段自是异於常人,难道公子不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商柔不是不知道牧晚馥是使用铁腕手段镇压群臣才得以登基,但当自己被闻萧伶在冰天雪地被冤枉侮辱时,他好像才真正地体会到牧晚馥有多心狠—自己受了委屈,牧晚馥自是万般呵护,可是其他人呢?是不是只能无力地被闻萧伶肆意夺去性命?

  「所以陆大人才说,这些事情不该让公子知道,陛下在公子面前也是从来不提起的。」商柔藏不着心事,凌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商柔低头沉默许久,凌绿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

  「没什麽。」商柔微笑道:「你快去准备衣服吧,陛下还在等着我呢。」

  凌绿到衣柜里挑选衣服,他生怕商柔还想着这件事,便说道:「公子之前要小的把金锁拿到宫外找大夫一事,小的找了好几个大夫,但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药材。」

  「不知道?」站在屏风後的商柔一怔。

  「小的还去了京城最出名的妙风堂去问,那坐堂的老大夫也没有见过这几味药材。」

  「几味?」

  「是有好几味药材,放在一起就没有味道了。」

  商柔抿紧唇角,他问道:「你没有把你的身份说出来吧?」

  「当然没有。」凌绿虽然不知道商柔为何会有这金锁,但陛下最宠爱的妃子突然在京城里四处问起某种药材的来历,若是被他人知道,一定会招来麻烦的。

  「很好。」商柔让凌绿为自己更衣,然後凌绿便把那个金锁还给商柔,商柔把金锁握在掌心,想起牧晚馥温柔的笑容,最後还是说道:「把这金锁放在梳妆台最底的抽屉吧。」

  凌绿依言把金锁藏起来,商柔对着镜子梳发,他道:「那些药呢?」

  这几天牧晚馥和商柔形影不离,商柔只能趁他练字时偷偷服食秘药。

  「公子,这些秘药的药性甚猛,**殿的嬷嬷也说了,公子不能服用太多。」凌绿担心地说道。

  商柔看着铜镜前的自己,跟牧晚馥在一起时倒是没有察觉,现在安静下来,却是几乎认不出镜里的自己了。

  一切都是按照牧晚馥喜爱的模样而改变,他喜欢自己穿白衣,自己就穿白衣;他是天天潢贵胄,自幼就举止优雅,自己就得学会低声说话,言语不能粗俗。

  商柔当然记得自己以前有多厌恶**殿,有多希望自己不会沦落成以色事人的男宠

  最後还是堕落成如此不堪入目的模样,堂堂男人甚至要以房中媚术留住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让初初入京的自己看见现在的自己,恐怕他会唾弃这个颠倒阴阳,雌伏於君王的男人,而且不愿意承认那就是将来的自己。

  谁叫自己喜欢的是注定不能从一而终的帝王呢?如果当年决心出宫,或许已经找了个续弦,孩子都会叫他爹爹了,但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将来吗?

  就算要如女子般婉转承欢也好,只要能够留在他的身边,终究还是心甘情愿的。

  商柔回头缓缓地道:「你给我从宫外买些药回来吧。」

  「公子??」

  「别说了,这次他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时候会回来。」商柔握紧梳子道:「能留住他多久就多久吧。」

  到了第五天,连南宫雪也派人过来劝谏牧晚馥,商柔不安地说道:「皇后娘娘也觉得我不对了。」

  「她就是做个样子,免得招人话柄,说她这皇后不称职。她若是真心诚意就该亲自前来劝谏,现在说不定还在梅影宫里跟贵妃在下棋呢。」牧晚馥懒洋洋地看着书,双手悠悠地把商柔圈在怀中。

  厢房里的青铜香炉燃着龙涎香,那株美丽的珊瑚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室如春,与所爱之人衣鬓厮磨,岁月平静。

  「陛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怎麽把皇后的职责也拿来当了?」牧晚馥握着商柔的手温柔地亲吻着,浅笑道:「还是,商柔想当皇后?」

  商柔几乎从贵妃榻上翻身掉下来,他连忙道:「我没有这意思!」

  「所以商柔是不愿当朕的妻了?」牧晚馥歪头道:「还是商柔想当朕的夫?」

  「陛下!」商柔又吓了一跳。

  牧晚馥伏在商柔颈间笑起来,明显是在开玩笑。

  商柔却脱口而出地道:「要是??我真的想当皇后呢?」

  牧晚馥抬头看着商柔,笑语盈盈地道:「那就当吧,南宫家是有点麻烦,但花些时间总能处理好的。」

  商柔见牧晚馥突然认真起来,不禁有点窘迫,想要逃开他的掌握,牧晚馥却有意无意地把他圈紧在自己的怀中。

  「呆子,南宫家最想要的是朕的大儿子登基,好让外戚专权,你只剩下婉儿这侄女,而且你的迷魂术再是了不起也生不了孩子,对他们是没有威胁的。论长论嫡,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依然是朕的大儿子。」牧晚馥捏了捏商柔的脸颊,轻声道:「你要是生得出来,我们的儿子一出生,朕就封他为太子,若为女儿,朕也许她帝位,当燕朝第一个女帝—朕知道你不喜权位,但朕能给予他的就只有这无边江山。」

  商柔想起那个画面,不禁笑起来。

  「有什麽好笑?」

  「若是生孩子,那是陛下生孩子,还是我生孩子?」商柔装作认真地问道。

  「朕生一个女儿,商柔生一个儿子。」牧晚馥笑吟吟地说道。

  「为什麽是我生儿子?」商柔立即不满了。

  牧晚馥想了想,笑道:「像商柔的男孩子会比较可爱。」

  提起後代,二人明显都想起同一人--那个人的名字是禁忌,不但不能提起,甚至不能想起。

  牧晚馥转过话题,浅浅一笑道:「若是你欢喜,这江山交给婉儿也可以。」

  商柔大惊道:「婉儿?她也不是牧家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把龙椅素来是有能者居之。朕从来都没有当过这把龙椅的正式继承人,也不是靠着牧这姓氏而登基的。若是婉儿有才华,这帝位交给她又何妨。」牧晚馥轻描淡写地说道。

  商柔只是在摇头,牧晚馥靠在他的耳边,浅笑道:「莫非??商柔想要这个?」

  说着,牧晚馥把一样重甸甸又凹凸不平的东西塞到商柔掌心里,商柔一看就几乎晕倒过去—玉玺!

  他几乎失手把玉玺摔倒在地上,幸好他及时以双手接着玉玺,但拿着这烫手山芋也使他浑身不安。

  「前几天朕有事要办,便派人把它从留云宫拿过来了。」牧晚馥悠悠地微笑,彷佛那只是另一份普通的礼物而已。

  玉玺以和氏璧制成,方圆四寸,上雕纽交五龙,环刻双龙戏珠,上以小篆刻着「昊天之命,既寿永昌」八字—那象徵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徵着站在人间巅峰俯瞰苍生,同时是牧晚馥杀了无数人换来的权力。

  此刻,这引来无数英雄折腰的倾城之宝却安静地躺在商柔的掌心,正如史书所说,玉玺「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如同夜明珠般发出柔和的光芒,那通透无暇的玉质恰如它现在的主人—看似温婉清丽,却带着使人甘之如饴的剧毒。

  自古以来,多少知己好友为了这枚玉玺而反目成仇,多少兄弟为了它而阋墙,多少儿子为了它而不惜弑父—就连眼前这笑容如春风拂面的男人,也是为了这枚玉玺而残酷地虐杀自己的伯父。

  成为受命於天的君王,一统江山,权倾天下,是多少男人一辈子的追求。

  可是对於商柔而言,光是碰一下这传国玉玺,他彷佛就可以感受到多少心有不甘的亡魂把它们生前的欲望和野心都依附在上面,那冰冷中隐含的血腥狂暴好像就要灼伤他了。

  商柔连忙把玉玺还给牧晚馥,牧晚馥斜斜地靠在软榻上,螓首微侧,一手支颐,一手轻巧地把玩着玉玺,纤长的玉指漫不经心地划过那一条条雕得栩栩如生的狂龙,一边翘起唇角浅笑道:「连这个也不想要?那到底商柔想要什麽?只要你开口,朕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牧晚馥又噗哧一笑道:「当然,朕可不懂得往天上给你摘月亮。君无戏言,朕从来只答应力有所逮的事情。」

  商柔摇头。

  这些东西,他全都不想要。

  「你说。」牧晚馥倾身亲吻着商柔的脸颊。

  眼见对方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商柔抬起头来直视着牧晚馥那双多情又无情的秋水明眸,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说道:「我想要陛下的真心。」

  说完之後,连商柔也摇头自嘲地笑起来。

  牧晚馥把玉玺放在一旁,从怀中掏出那把木梳,把上面挂着的同心结交到商柔的掌心,温柔地说道:「给你了,可得好好珍惜。」

  商柔握着那个同心结,想起自从得到这同心结之後,二人经历了多少事情,不禁叹了口气道:「陛下??您不要对我太好。」

  「为什麽?」

  「失去时??我会很难过的。」

  「不会失去的。」牧晚馥抱紧商柔,笑着在他的耳畔道:「只要你一直留在朕的身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xbqg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xbqg9.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