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_大清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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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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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

  胤礽唤了声“汗阿玛”,便跑到御前,坐在康熙身边。

  康熙稍显讶异:“怎么又回来了?”

  胤礽笑嘻嘻地:“我来跟汗阿玛讨杯水喝。”

  这话一出,自有奴才奉茶。胤礽嫌杯子太小,装不了几滴水,干脆提起茶壶往嘴里灌。康熙瞪眼:“牛噍牡丹!朕这里的好茶都被你给糟蹋了!”

  胤礽半点不以为意,还嫌弃茶不好:“怎么是热的。”

  康熙无语:“茶当然是热的。刚泡出来没多久,放置了一会儿,不冷不烫,刚好合适,你就来了。”

  “汗阿玛,热的不解暑。我都快热死了,还喝热的,更热了。”胤礽转头把负责茶水的宫女叫过来,“前阵子我送了几个冰饮的方子过来,这边试做了吗?食材都备有吗?”

  “回太子,都做过。有的。”

  胤礽笑起来,大手一挥:“给我来碗黑珍珠雪花冰。多加点果酱跟葡萄干,哦,对了,再放点坚果仁。去吧。记得要大碗的。”

  康熙瞪眼:“给他拿小碗。”

  胤礽不悦:“大碗也就那么大,小碗几口就没了,哪里够吃。汗阿玛……”

  康熙一哼:“你再说,小碗都没有!”

  胤礽闭了嘴。

  行吧。小碗就小碗。

  见他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康熙又哄道:“你才多大,冰饮吃多了,小心肚子疼。”

  胤礽翻了个白眼:“我都十一岁了!汗阿玛,前两天您才说我长大了,是大人了呢。现在又说我才多大。合着我还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呢。您一个皇帝,金口玉言,能不能口径统一一下!”

  康熙:……手痒想揍人。

  这脾气跟这张嘴也不知道随了谁,仔细回想,他跟赫舍里都不是这种人,怎么就生出了胤礽这么个异类!康熙想不明白,但十分确定这是亲生的。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康熙觉得他肚子里装的是海,因此大度地决定不跟胤礽计较。

  “你不是送胤禛回去了吗?胤禛那边还能缺你这点吃的?”

  胤礽摇头:“那倒是不缺。可皇贵妃娘娘跟德妃娘娘都来了,我不好多呆。”

  康熙了然,又问:“听说胤禛伤得有点重?”

  “是有点重。还请汗阿玛同四弟的谙达们说一声,太医说虽不必整日躺着休息,可以正常行走,但也需得注意,不能举止过大,用力过猛。骑射武艺怕是要耽误一阵子了。”

  康熙蹙眉,想起方才太医前来请罪时说的话,张了张嘴叹道:“胤禔下手也太重了些,没分寸。”

  对一只畜生下手没轻没重也就算了,小畜生咬了胤禔,打死都不冤枉。可对自个弟弟,怎么能也没个轻重呢。

  胤礽一嗤:“那也是四弟活该!”

  康熙看向他,神色诧异。

  “汗阿玛干嘛这样看我。我是跟四弟关系好,可四弟是我弟弟,大哥就不是我哥哥了吗?再说,关系好也不代表是非不分啊。这世上只有哥哥教训弟弟的,哪有弟弟殴打哥哥的。此事本就是他动手在先,说破天去他也没理。大哥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胤礽眼珠一转,又道:“不过大哥也有不妥。教训归教训,挑肉多不要紧的地方揍就成了,虽然疼好歹不会出事。总不好真让弟弟伤着身子的。”

  康熙深以为然。

  点到即止。胤礽口风一转,又道:“再有,四弟不满七岁,年纪小不懂事就罢了。大哥都十三了,怎么还不懂事。多大点事,也至于闹到您跟前?这不是成心惹您心烦吗?

  “汗阿玛,您气坏了没有?我听说您这两天为国事忙到深夜,眼底都青了,可见已是疲累。偏他们还在这档口给您添堵。”

  康熙一愣,这才知道胤礽又回来乾清宫是为的什么。前头的讨杯水喝明显是托词。胤礽这是担心自己生气伤身呢。

  这几日御书房晚上灯火通明不是秘密,他眼底的青色也一眼可见。偏偏唯有胤礽看到了,也唯有胤礽记在心里。胤禔今儿在他身边呆的时间比胤礽长多了,也没见问上一句呢。康熙看着胤礽,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无比熨帖。

  胤礽倒了杯水递过去:“汗阿玛消消气,为这么两个不省心的气坏身子可不值当。他们不听话,你就多看看我。我多乖巧懂事多讨人喜欢。”

  康熙:……

  “你乖巧懂事?你讨人喜欢?”

  胤礽猛点头。

  康熙呵呵两声,懂事的时候是真懂事,闹心的时候也是真闹心。讨人喜欢是真,可有时候惹人厌烦也半点不掺假。

  “若说不省心,胤禔跟胤禛这才哪到哪,朕这么多儿子里头,最不省心的就是你!你倒好意思说别人!”

  胤礽不干了:“汗阿玛,您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康熙:???

  “您瞧瞧我,每天帮您照顾乌库妈妈,帮您教导下头的弟弟。小小年纪就会花心思替您分忧。学业上勤勉努力,聪慧过人,先生们赞不绝口。骑射武艺虽不如大哥,却也是一等一的,半点不让您操心。谁家有我这么个儿子,夜里做梦都要笑醒。您还好意思嫌弃呢!”

  康熙:……

  一屋子众奴才把头低到了胸前,拼命忍笑,因为忍得太厉害,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康熙嘴角抽搐,再次怀疑他跟赫舍里到底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臭小子。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害不害臊!”

  胤礽眨眼:“儿臣实话实说,实事求是,为什么要害臊?”

  康熙:……

  行吧!你赢了!

  系统:——跟宿主比脸皮,没人拼得过。宿主的厚脸皮天下第一,举世无敌!

  随后,胤礽又陪康熙说了会儿话,同他一起吃了冰饮,转头便吩咐奴才煮药材用纱布包裹好给康熙做热敷眼贴。

  系统郁卒。

  ——宿主,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还懂护肤?

  “首先得纠正你,这不是护肤,这是缓解眼部疲劳。其次男孩子怎么不能懂护肤?你不要歧视男孩子好吗!男孩子也要养颜的。就我上辈子混的娱乐圈,圈内一众艺人,不论走流量路线的,还是走演员路线的,男男女女,哪个不保养自己那张脸!”

  系统一想,确实如此。以宿主上辈子的环境,懂得这些,似乎没什么出奇。

  护眼工作做完,康熙揉了揉眼眶,赶紧挥手麻溜地把胤礽轰走。这小子再呆下去,还不知道那张嘴里会说出些什么来。他怕没被胤禔胤禛气病,反倒被胤礽气病了!

  被扔出门的胤礽:……

  哼!用完就丢,过河拆迁!

  他停下脚步,瞧了眼守门小太监的距离,笑着对送自己出来的梁九功说:“今日多谢梁公公了。”

  这话指的是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梁九功躬身行礼:“太子言重了。奴才不过是说了两句话。”

  确实只是说了两句话,但这两句话多重要啊。若没有他提点胤禛,胤禛犯起倔来,此事能善了?

  “梁公公辛苦了。汗阿玛还等着你伺候呢。孤自个儿回去便好,不必再送。孤宫外铺子里新得了些东西,改明儿挑几个给梁公公送去。”

  “多谢太子。”

  梁九功没有拒绝。太子不差钱,几个铺子跟聚宝盆似的,不但时常有新鲜玩意儿,还赚得盆满钵满。因此这些年太子出手十分大方。不但各宫主子都得过太子的礼物,就连太皇太后与太后身边的奴才都没落下。他身为大内总管,拿的更是不少。

  此事太子做的大张旗鼓,压根没想着避人,皇上一清二楚,从不阻止。

  但太子还是今儿头一回主动请他帮忙。这事说起来也不大,不过是提点四阿哥两句话,举手之劳。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追究。

  毕竟他看得出来,皇上虽生气,却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四阿哥服软,是给皇上台阶下。四阿哥若不低头,事情胶着,无法收场,非是皇上想看到的局面。

  既帮了太子,得到太子的感激,又顺了皇上的心思,不会惹皇上不悦,何乐而不为?

  另一头,胤礽并没有直接回毓庆宫,又去了西五所。小安子帮着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胤禛亲手把雪团葬了。

  胤礽过来时,胤禛蹲在小土包旁边发呆。宝珍跟小安子正安慰着:“四阿哥,雪团已经去了,您别太难过。只盼它下辈子别再做狗,便是做狗,也切忌不可随意乱闯,不可咬人了。”

  胤禛怒斥:“不一定是雪团随意乱闯!也不一定是它先咬人!”

  宝珍张了张嘴,苦笑说:“四阿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有什么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

  如果雪团是自己乱闯且咬了胤禔,便是雪团有错!胤禔打杀了它,也最多是手段过激了些。可如果不是,雪团就是无辜惨死!这怎么能一样!

  可是他把这话告诉额娘,额娘摇头言事情已定,不可能改变,让他不要再执着。连奴才们也是这个态度。胤禛突然觉得很迷茫,真的是他太执着了吗?他只想要个真相也不能吗?

  胤礽想了想,招手吩咐宝珍:“专门伺候雪团的两个奴才在哪儿,让他们过来。”

  胤禛愣住:“二哥?”

  胤礽轻声道:“你想弄清楚,我们就弄清楚。孤早提醒过你,遛狗要栓绳,你舍不得拘着它,便让奴才跟着,事事照应。既然伺候的奴才是十二个时辰不离身的,雪团如何闯进大哥院子里,当时伺候雪团的奴才在哪?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胤禛神色一暗:“他们说不知道雪团怎么跑的。”

  “那便是他们失职!先带过来问清楚再说!”

  两个太监年岁都不大,一个叫张福,一个叫苏培盛。

  听到后头这个名字,胤礽怔了半晌。苏培盛?那个大名鼎鼎的苏培盛?胤礽多看了他两眼,吓得苏培盛两条腿直打哆嗦。

  他们负责照顾雪团,结果却让雪团闯出祸事没了命,这一整天都战战兢兢。虽然一直没人来处置他们,可那是因为四阿哥跟大阿哥的官司闹得急,大伙儿忙着这事还没人想起他们俩来。看!这会儿想起来了吧!

  二人本就害怕,被太子这一看,苏培盛更怕了。

  胤礽往上位一坐,直接问:“说说吧,今儿怎么回事。”

  张福赶紧道:“奴才今日拉肚子,身体撑不住,告了假。雪团是苏培盛一个人照料的。”

  苏培盛咬牙,卧槽,这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啊。

  但张福说得是实情,苏培盛反驳不了,只能接着回:“是!奴才今日一个人照顾雪团。雪团因被四阿哥教训过几回,如今学乖了。四阿哥又把前院的门槛加高了一层,雪团身量小,没有人带着,它也出不去。

  “因此奴才二人若遇上一人告假,另一人也可胜任,不必额外请人帮忙。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都是这般处理的。正午的时候,奴才拿了雪团平日最喜欢的几个玩具让它在院子里耍,自己去屋里准备它的膳食。结果等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

  胤礽奇怪:“既然你说前院的门槛加高了一层,它自己怎么出去的?”

  苏培盛快哭了:“太子,奴才发誓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真不是奴才带它出去的。奴才也不知道。奴才立时就四处找了。

  “最初也没料到它能出去,还以为躲在院子哪个角落里呢,特意去请了宝珍姐姐帮忙,大伙儿一起找。哪知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雪团的身影。四阿哥就急了,说会不会是偷偷溜出去了。”

  后头的事,胤禛自己最清楚,他接了话头:“二哥,我出门寻了一圈,没看见雪团,却隐约听到它的声音从大哥院里传出来。那声音很凄厉,不大对劲。我便想去找大哥问问,哪知进去时就发现雪团已经……已经没气了。”

  雪团自己走不出前院,如何闯进的胤禔院里?胤禔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打杀胤禛的狗。胤礽蹙眉,这事还成罗生门了?

  他又问:“今日或是这两日,你们照顾雪团的时候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

  张福与苏培盛面面相觑。忽然苏培盛灵光一闪:“奴才想到一件,也不知算不算特别。”

  “你说!”

  “晌午的时候,奴才带雪团在外头遛弯。雪团在道上拉了屎尿。平日里奴才跟张福二人都当值的时候,会一个人跟着雪团跑,一个人带着各类吃食玩具以及打扫的家伙坠在后面。遇上这种事,都做了及时清理。

  “今日只有奴才一个人,怕东西太多了累赘,不好照顾雪团,又没打算走远,想着就在周边,便是有什么情况,再回来取也行。因而不曾带在身上。见雪团拉了屎尿,奴才就回头拿东西过来清理。前后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哪知再回来时,大阿哥已经不小心踩上了。”

  胤礽顿住。

  苏培盛继续说:“奴才立时跟大阿哥请罪。大阿哥虽不高兴,也只训了奴才几句,没为难奴才。还有一事,奴才不知当不当讲。”

  胤礽蹙眉:“说!”

  “雪团并未用午膳,早膳过去多时,已然不存。今日份的点心吃食里头也没有火腿。可雪团的尸身被带回来后,奴才同张福帮着清理,看到雪团口中有火腿残留。”

  张福点头:“确实如此。”

  事情到此,能问出来的都问出来了。胤礽指了指苏培盛:“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你处置不当,你若第一时间清理了雪团的秽物,也不会叫大哥踩上。而雪团是在你手里走失的,你更是难辞其咎。

  “便是你一人照料雪团有所不便,四阿哥院里不缺奴才,你可告知宝珍。宝珍也好另作安排。”

  胤礽看向胤禛,胤禛明白他的意思,挥手说:“下去领二十板子吧!”

  胤礽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处罚。

  苏培盛死里逃生,差点喜极而泣。还以为可能会没命呢。哪知四阿哥只赏了十板子。虽说若要打死一个人,二十板子够了。但听四阿哥与太子的神色跟语气,并没有要置他于死地的意思。且四阿哥只说让他去领二十板子,没把他撵出去,便是还打算留用的意思。

  峰回路转,苏培盛赶紧谢恩。

  奴才们退下,胤禛看向胤礽,犹豫着问:“是大哥吗?”

  胤礽张了张嘴,思量了一番,不想打太极和稀泥,点头道:“大约是了。”

  胤禛诧异:“就因为雪团的秽物污了他的衣鞋?他可以跟我说,我向他赔罪。他要怎么罚,我都甘愿。至于……至于一定要雪团的命吗?而且雪团还死的那么惨。大哥……”

  系统很也疑惑。

  ——史载资料中的胤禔虽然鲁莽直接,也不怎么聪明。毕竟会亲口跟康熙进言,今日若杀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的人,感觉就不是聪明的样子。但没听说他暴戾吧?传闻暴戾的人不是你吗?时空不同的细微变化,蝴蝶效应的累积结果,把你俩的性格都调转了?

  胤礽:……

  他看向胤禛解释道:“若是往日,或许不至于。但今日雪团恐是受了孤的连累。”

  胤禛:???

  “大哥今岁已经十三,年后汗阿玛让他入刑部,你可知道?”

  胤禛点头。

  “可汗阿玛没有直接给官职,只说让他先跟着多看看多学学。本来能入刑部学习,已是好事。过阵子,他熟悉了刑部的运作,汗阿玛应当会给他分派差事。但在此之前,说让他学习就只是学习。并且汗阿玛没有免除他尚书房的功课。

  “尚书房自整改后多了一部分课程。大哥素来喜武不喜文。往常尚书房所授知识为汗阿玛定下,他即便不喜,也得努力学好。可这多出来的课程是孤跟光哥安排的,教授的人也非是朝中重臣或大儒,而是孤与光哥。”

  胤礽顿了片刻,接着道:“孤与大哥虽表面和平,私下如何,你今年也七岁了,应当能感知到。”

  胤禛点头。

  “大哥初时倒也学的用心,可后来就有些懒散了。”

  对此胤礽也理解,胤禔大概一开始想着学会了能跟他一样造出各种惊天动地的东西来,所以壮志凌云,摩拳擦掌。但学着学着就发现,学的知识与他所想相差甚远,想凭借如今所学造出东西,几乎不可能。

  胤禔在此道上也确实天赋有限,所以他干脆放弃,换了条路走。自己上阵,不如结交几个天赋高的“小伙伴”。

  “如经史子集常规科目,大哥自不敢懈怠。可这多出来的课程以往从未有过。他打心底里觉得并非必要。尤其学这些还得听孤与光哥的。他哪里能心甘情愿?

  “这三个月考核,别的科目便罢,在新科目上,大哥全是最末。他是皇子,虽不会有别的惩处,总归算是丢了汗阿玛的脸。今日考核成绩上报给汗阿玛,听闻汗阿玛晌午唤了他去,估计是挨了训的。并且汗阿玛还说,既然尚书房的课业都学不好,刑部便不用去了。”

  眼见就能出阁当差,转瞬又被打了回来。这就不但是惹康熙不悦的问题,自个儿的面子里子也全丢了。

  胤礽苦笑摇头:“大哥恐怕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反而会觉得是孤与光哥故意针对。毕竟新科目的批阅由孤与光哥负责。”

  胤禛蹙眉:“二哥绝不会故意给他批错,若他的成绩是最末,那定是他本来就考了最末。”

  “那又如何?就算他本就考得差,若我们抬抬手,岂非也是轻易之事?”

  胤禛哑然。

  胤礽一哼:“要孤为他弄虚作假,孤可不干。他若有本事,只管冲孤来,孤又不怕他。可孤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落在雪团身上。

  “他从乾清宫回来,遭了一顿训斥,心里本就有气,又踩中了雪团的污秽,更觉晦气。他这口气总得发出来,奈何不得孤,也没法轻易奈何你,难道还奈何不了一只狗?”

  胤禛抿唇:“原来是这样!”

  胤礽又道:“这些都是孤就目前所知信息的猜测。四弟,你要明白。这件事在汗阿玛面前已经盖棺定论,没有翻案的可能。别说我们并无证据,就算能证明大哥是因为雪团冲撞了他而故意打杀,汗阿玛也最多说大哥两句,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在康熙眼里,就算刚训了胤禔,胤禔也还是亲儿子,旁人比不了的,更别提一只畜生了。

  胤禛默然。

  钟粹宫。

  承乾宫与永和宫都送了赔礼过来,可惠妃仍旧意难平,但她也疑惑,问胤禔:“你跟一只狗较什么真!”

  她已从奴才口中得知,是胤禔让人用火腿吸引雪团,把它抱了过来。她的儿子她了解,不会无缘无故非要处死一只狗,还偷偷摸摸,如此计算。

  胤禔张了张嘴,又闭上。

  起初踩到雪团的秽物,他确实生气,但当时并没想打杀雪团。可回到院里,燕燕帮他更换脏了的衣物,说:“哪里来的畜生,太放肆了些。好大的胆子,大阿哥怎不处置了它。”

  身边的小太监回答是四阿哥养的。

  燕燕不以为然:“便是四阿哥养的,大阿哥就处置不得吗?一个畜生而已,何至于此。再说,四阿哥难道还能大得过大阿哥去?”

  太监又道:“四阿哥与太子关系要好。太子最是护短。”

  燕燕愣了半晌,讪讪说:“这……到底是太子。那就算了吧。大阿哥即便为长,太子却是储君,总不好跟太子起冲突的。只是委屈了大阿哥。”

  胤禔一听这话,立时心里火气蹭蹭往上涨。

  就因为他是太子,自己就得处处忍让?行!太子是储君,储君也是君。他忍!可太子他干不过。四阿哥与太子交好,他也干不过?如今就连四阿哥养的狗,委屈也得他来受?什么道理!

  胤禔雷霆大怒,当即下令让何全去把雪团抓过来。他定要给这小畜生一个教训!否则他这个大阿哥的脸面往哪里搁?

  小畜生还挺机灵,见势不对,拼死挣扎,还咬了他一口。他哪能由着这么个小畜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直接甩出去。燕燕吓了一跳,捧着他的手哭:“四阿哥养的小畜生怎么这般嚣张,连您都敢咬。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是啊,一个小畜生也敢仗势欺负人,可不是无法无天了吗。

  他气怒之下,狠狠踹了两脚,当场勒令奴才往死打。小畜生死了,他本想着随便找个地儿悄悄扔了就是。不巧,胤禛就在这时候闯进来,当场撞破。

  彼时,胤禔是半点不怕的。而且他看着手上雪团咬出来的伤口,心里念头转了好几圈,便想着或许可将事情闹大,好借此在汗阿玛面前搏疼惜。他受了委屈,汗阿玛只会偏着他,此前因课业让汗阿玛不悦的事也可抵消了。

  有了这层想法,他言语中夹枪带棒,故意激怒胤禛。事情如他所料,闹大了,闹到了汗阿玛跟前。起初他确实占尽上风,可惜太子一来,什么都变了。

  惠妃戳了他一指:“问你话呢,做什么非要去抓雪团?”

  胤禔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把燕燕说出来。他觉得燕燕的话一点没错。雪团污了他的衣物就该教训。再说,燕燕也就说了两句话,命令全是自己下的。燕燕后来更是极力劝阻他。是他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可额娘本就不喜燕燕,当初南巡回京便勒令他把燕燕送走。他求了几次,额娘才答应留下燕燕,却是将燕燕带到钟粹宫教了半年的规矩。把燕燕送回来时,还灌了燕燕一碗红花汤。这般一来,即便他日后受用了燕燕。燕燕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对于燕燕,胤禔以前也恼过,可每每想到她的身世,又觉可怜。尤其这阵子,他发现燕燕十分善解人意,很多话总能说到他心坎里。许多额娘舅父都只会说他不对的地方,唯有燕燕懂他的委屈。尤其她还有一把好嗓子,说书唱曲别提多好听。

  如今他正稀罕燕燕呢。若让额娘知晓,即便燕燕没错,也会觉得是燕燕的缘由,指定不会再留燕燕。

  因而胤禔想了想,把如何被皇上训斥,如何免了他去刑部,如何踩中雪团秽物,如何心中不满全说了,唯独隐瞒了燕燕。

  “额娘!我就是气不过!太子,我得让着。四弟是太子护着的,我得让着。如今雪团一只畜生,我也得让着吗!”

  惠妃也是又气又恼。

  气的是,就如胤禔所说,难道他们连一只畜生都得让着?简直欺人太甚!恼的是,太子未免管得太宽!陵光他要护,三阿哥他要护,四阿哥他要护,七阿哥他要护!往后出生的弟弟是不是都要护?

  惠妃浑身颤抖,如今是康熙还在,胤禔此局虽不算赢,却也不算输。可若是他日太子上位,以今日太子偏向胤禛的架势,岂不还得胤禔低头赔礼?

  而她呢?目前宫中除皇贵妃与贵妃位份高于她外,妃位之上,以她为尊。便是贵妃,圣宠也是不如她的。所以真算起来,她只在皇贵妃之下。

  可若是太子上位,她是不是得像德妃低头?还有成嫔,平嫔?毕竟成嫔有七阿哥,平嫔还是太子姨母!还有宫外的赫舍里家,以及裕亲王府……

  惠妃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别说胤禔接受不了。她也无法想象。

  此前她还曾想过,太子势头如此之猛,胤禔争得过吗?如今看来,压根不是争不争得过的问题,是不得不争的问题!

  他们与太子本就不亲近,到得如今,许多琐碎之事压在一起,嫌隙已生。

  他们没有退路可走。

  不成功,便成仁!

  惠妃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胤禔:“今日因着雪团之事,你前头的课业考核成绩差,当也算揭过去了,皇上不会再挑你的错。你这还受了伤,皇上此刻必定心疼你。你若好好表现,过阵子并非不能再求得皇上去刑部。但前提是,你要好好表现。

  “尚书房月月都考,你总不能次次垫底。若是这样,皇上指定还会生气,而且是更生气。那么你不管是想入刑部,还是户部吏部都不可能了。”

  胤禔神色一黑。

  惠妃又道:“我是知道你的。你虽喜武不喜文,却并非完全学不进去。除新科目外,其余几门课业成绩不是挺好的吗?说到底还是你没放在心上。但凡你用点心,也不至于考成这样。”

  惠妃叹了一声,放柔了语气开始劝说:“胤禔,额娘知道你的心思。这门课是太子在教授,你若要学,便得奉他为师。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因此一直别扭。

  “可你也要想想,如果你一直放任自己,堂堂皇子还考不过朝臣子侄,别说皇上丢脸,你自己就不丢脸吗?再者,你若回回都是最末,又如何让那些人看得起你、臣服于你、愿意为你所用呢?”

  胤禔顿住。

  惠妃又道:“你听额娘一句,想让别人站在你这边,你总得自己拿出点本事来,让别人看到你的能力。否则,他们凭什么帮你?”

  胤禔紧握双拳:“额娘,我明白了。”

  惠妃松了口气:“东西五所如今只住了你跟三阿哥四阿哥。那两位都与太子关系匪浅。如今又出了雪团的事,你想拉拢是不可能了。不必过多耗费心神,却也需面子上过得去。

  “你要切记戒急戒躁,凡是多思多想,不要轻易同他们起冲突,尤其是一些不必要的冲突。但若是他们对你不敬,举止逾矩,你也不必忍着。”

  胤禔点头。

  惠妃想了想,冷哼一声:“宫中皇子众多,没了三阿哥四阿哥,你还有好几个弟弟呢。我瞧着八阿哥小小年纪,已可见聪明伶俐,难得他如今与你感情也好。我会好生教养,待得他日,许能成为你一大助力。还有宜妃那边。

  “五阿哥虽养在太后身边,可到了年岁也是一样要挪去东西五所的。到时候你多照顾着些。宜妃与我关系不错,小九与小八也时常在一处玩闹。她膝下这两个倒是都可以争取。”

  六阿哥与四阿哥一母同胞,七阿哥早就托庇于太子羽翼,因而惠妃直接略过不提。

  “十阿哥现今还太小,看不出什么。钮钴禄贵妃……”

  惠妃顿了片刻,蹙起眉来:“我会尽量与她多些来往,也好探探她的态度。”

  这几年她冷眼瞧着,宜妃这边,只要保证她的尊荣地位,她是没什么争储之心的。钮钴禄贵妃可不一定。

  胤禔站起来,同惠妃行了一礼:“劳累额娘了!”

  惠妃失笑:“咱们亲生母子,何必如此。额娘只盼你能听得进额娘的话。胤禔,你要知道,这条路很长,非是一两年,更非是三五年之事。你需沉稳自持,耐得住性子。不必计较一时得失,咱们得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

  胤禔点头:“儿子受教了!”

  惠妃顿觉欣慰。

  次日之后,胤禔果然在尚书房更努力了一些,对于新科目的学习也认真了许多。成绩虽不拔尖,却也不至于垫底。

  六月底,宫外送了新一轮的玩意儿进来。譬如滑板车溜冰鞋等等。胤礽挑拣分出数份,让小柱子给各宫送去。因胤祉与胤禛同在东西五所,他便自己走了一趟,也是顺道看望。

  谁料刚进胤禛屋里,竟是愣了半晌,哭笑不得:“六弟走的时候你怕不止给了一辆滑板车吧?孤瞧着你这屋子,起码被他搬空了一半。”

  胤祉咋舌:“咱六弟上辈子属土匪的吗?亏得不是我额娘生的。不然我那些个宝贝,还能保得住?”

  胤礽佯怒,轻轻拍了他一掌:“说什么呢!”

  胤祉瞄了胤禛一眼,讪讪闭嘴。

  胤禛也很是无奈,觉得能用一批玩具让胤祚消停下来,不吵嚷他,挺值的。不过……

  “二哥,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你送的。我……”

  胤礽摆手:“无妨,早就说过,送了你就是你的,你想转送给谁,如何处置都是你的事。”

  胤礽指了指八宝架:“那不还留了许多吗?”

  胤禛摇头:“这些不一样。”

  这架子上头几乎是每年生辰各处给的贺礼,当然其中大半也都是出自胤礽之手,意义不同,与平日里所得如何能比。这一架子,就是胤祚哭死,他也是不会松口的。

  胤礽招手让小太监把东西拿出来:“这是新送进来的,你们俩分了吧。”

  一式两份,一模一样,说是分其实也没啥好分,各拿各的就行。

  胤祉挑出溜冰鞋就想往脚上套:“前阵子汗阿玛才让营造司把东西五所修缮了一遍,我特意跟汗阿玛说,把我那院子用水泥给抹平了。如今得了这鞋子,正好方便玩。二哥,你怎么想到这么好玩的东西的!简直太棒了!”

  他又用手肘去撞胤禛:“你那双记得收好。种痘也就几天功夫,别到时候小土匪回来又被薅走了。”

  胤礽笑骂:“那是六弟,什么小土匪不小土匪的!好好说话!”

  胤祉耸了耸肩,摆正神色:“咳。那个,四弟,你小心别被六弟拿走了。”

  胤礽失笑:“既然已经批量做出来了,兄弟们自然都有。六弟也是有的,何必再拿四弟的。”

  胤祉翻了个白眼:“二哥,你这话说得好像他薅走的那半屋子全是他没有的一样。”

  胤礽:……

  胤祉又笑起来:“我那天还听德妃娘娘骂六弟,说他藏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好些全是一模一样的。床底下都堆不下了!”

  胤禛也笑。

  胤祉瞄了他一眼:“要我说,也是四弟纵得他。六弟也不是没管我要过东西,我不给,他能怎么着?每次六弟要,四弟就给,总能得偿所愿,六弟还不紧着四弟薅?其实德妃娘娘又没强逼着四弟给。哪天不给他,看他还会不会这样!”

  胤禛摇头:“他吵得我脑仁疼!”

  胤礽:……

  这是典型的花钱买清净呢。哦,不对,花玩具买清净。也……嗯,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三兄弟又说了会儿话,胤礽便准备起身告辞。到他该去御书房的时辰了。自从六七岁上康熙发话,让他每日抽半个时辰去御书房写功课后,这些年除少数日子耽搁外,胤礽几乎寒暑不辍。

  胤礽站起来,还没走,小柱子便赶了过来。

  “太子!刚才梁公公的徒弟小李公公前来毓庆宫说,皇上让您今日不必过去了。”

  胤礽问道:“汗阿玛可是有事?”

  小柱子神色并不太好。

  胤礽蹙眉:“到底出了何事?”

  小柱子张了张嘴,觑了眼旁边的胤禛,欲言又止。

  胤礽斥道:“还不快说!”

  “太子,奴才听小李公公的意思,似乎是痘宫那边传了消息来。六阿哥不好了!”

  胤礽一顿,胤禛脸色大变:“六弟不好了?怎么不好了?你说清楚!”

  “四阿哥,奴才也不知晓,只听小李公公说,痘宫那边负责的太医正在乾清宫禀报。”

  胤禛撒腿往外跑,胤礽还记得他身上伤势未愈,将他扯回来:“别冲动。孤同你一起去。”

  两人到达乾清宫,正好听到里面刘太医的声音。

  “六阿哥的症状太重,来势汹汹,现今已处于昏迷之态。”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说牛痘很安全吗?这些年不论皇室还是民间,接种了那么多人,不都安然无恙!最重不过是低热几天。胤祚怎么会昏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随行的三位太医将头贴紧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德妃站出来请求:“皇上,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还请皇上让臣妾前往痘宫照料。臣妾是接种过牛痘的,不怕传染。皇上,请让臣妾去吧。胤祚是臣妾的命根子,他如今在宫外受苦,臣妾呆在宫里也是心如刀绞。不如去痘宫守着他!”

  胤礽大步走进来:“汗阿玛,儿臣也去!”

  胤禛紧随其后:“我也去!”

  康熙瞪眼:“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都回去!”

  胤礽蹙眉,他想去,可不是凑热闹。胤祚是因种痘出的事。牛痘面世数年,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那么此次事发究竟是牛痘的问题,还是另有内情?

  倘若是前者,那么民间种痘之举就得暂停,牛痘或不可用。他们前些年做的努力也可能功亏一篑。

  倘若是后者,会否牵连到牛痘之上,消息传出,是否会影响百姓对牛痘的信任?如果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又该怎么办?

  所以他想跟着去看看,总要知道原委,才能找出问题关键从而知道如何解决。

  “汗阿玛,儿臣虽未接种牛痘,却是出过痘的。不怕这些。儿臣此去也并非凑热闹。一来,儿臣担心六弟状况。二来,当年牛痘虽是刘太医研制,却是我一力推进。如果真因牛痘让六弟受此劫难,我心中难安。汗阿玛,六弟之事,非同小可。”

  康熙面色铁青,他如何能不明白胤礽言中未尽之意。此事不但关乎胤祚生命安全,更关乎牛痘的影响。但即便如此,也犯不着胤礽前往。康熙将梁九功叫过来:“安排下去,朕同德妃一起去痘宫。”

  胤礽张嘴,被康熙抬手制止:“你说的朕都明白。此事朕会处理,你好好呆在宫里。”

  又看向胤禛:“你也不许去。全都回去吧!”

  胤禛不甘心,胤礽扯了他一把:“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太医叮嘱不可乱动。此去痘宫定是要一路疾行的。你受得了吗?”

  胤禛想说自己可以,哪知胤礽又道:“别到时候六弟还没见到,你就在半路病了,岂不更添乱!”

  胤禛哑然,再不情愿也只能作罢。更何况康熙连胤礽的请求都不答允,又怎会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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