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_超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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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打完电话,陈端成就一直在家喝酒,从微醺到小醉,从小醉到大醉,最后抱着李渡那条睡裙躺在床上,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和裙子聊天,一人一裙,诡异又寂寥。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痛,陈端成早上起床,连喝了三杯咖啡才清醒过来,他洗了澡,把脸刮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喜气的红色t恤,米色裤子,配一双锃亮的菲拉格慕皮鞋,然后给欧修良打电话,约他见面,电话里没说什么事,只说见面了就知道。欧修良虽然心中诧异,但还是答应赴约。

  见面是约在一家高级茶室,欧修良到的时候,陈端成正襟危坐在茶台前,面前摆了茶杯茶壶,一部手提电脑,一个u盘,他聚精会神地在泡茶,洗茶烫杯,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乱,对欧修良的到来,恍若未觉,眼皮都没抬起来。

  欧修良亦不做声,沉默的等待。

  茶泡好了,陈端成端了一杯送到欧修良面前,自己拿了另外一杯,一嗅二看三品,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喜欢喝茶,茶比酒有味道!”

  品味与欧修良何其相似!

  欧修良端起茶来,汤色黄绿明亮,花香中带着焦糖香。他浅啜一口,赞道:“是去年冬天的冻顶乌龙么?”

  陈端成扬起眉毛:“看来你真正懂茶,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和你一定是知己!”

  此言一出,就该兵戎相见了。

  陈端成打开电脑,插上u盘,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交缠的画面,男的正是宋长胜,女的却是梁学姐梁敏珊,场面香艳□□,欧修良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吃惊不小。

  能拍到这样的画面,陈端成很费了些心思,从吴梦雨的话中他知道,其人并不好钱,又从最后那半截话里知道了宋市长的真正爱好。

  可是宋长胜为人谨慎,不可能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有亲密关系,他找华哥帮忙,华哥千辛万苦才量身定制了目标:梁敏珊,年轻的小报记者,长相标致,和吴梦雨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学院。不过区区百来万,薪水微薄的梁学姐已经折腰,而且,事情办得很漂亮,陈端成又多给了十万。

  陈端成拿到视频的时候,和欧修良一样的吃惊,没想到一脸正气的宋市长在床上这么热情奔放,花样百出。实际上,宋长胜这个隐秘的爱好就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吴梦雨也是无意中偷听到父母的谈话才知道的。

  欧修良只看了一两分钟,便按了暂停键,紧握茶杯,怒道:“你居然这么下作!”

  陈端成坦然承认:“我不像你是个君子,我只想达到目的,至于手段嘛,不太讲究那个。”

  欧修良双手握拳,硬将怒气吞下,冷笑道:“好好的腾达女婿不做,偏偏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你就稳操胜券了么?”他将u盘拔下,放在手里盘玩,垂眼说道:“不过是些私事,你硬要拿到台面上来,最多只能说明宋市长私德有亏罢了,顶多也就是提前退休,可是……”

  “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么?”陈端成轻轻松松喝了一杯茶,面无惧色地说道:“我既然敢拿出来,自然就想到了一击不中的后果,没关系,放马过来就是!你不怕网破,我也不怕鱼死!”

  欧修良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大笑着说:“你早些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气魄?如果有了,何必费今天这番功夫?”

  陈端成依旧坐得四平八稳,徐徐说道:“所以我后悔了!”

  欧修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干脆,一时无话,二人皆低头喝茶。

  许久,欧修良沾着茶,用手指慢慢地写了一个篆体的”渡”字,笔法回风圆润,想必已练过多次,他低声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她么?可是,你就算回头了,她也未必肯要你。”

  “她……不要我,我也要等,我不想连等她的资格都没有。”陈端成失了气势,颓然地说。

  欧修良默然,他比陈端成更可怜,陈端成可以为情所困,他却只能将爱隐忍心中,现在还要打起精神为宋长胜善后。

  “你说条件吧!”欧修良恢复了平静。

  陈端成说:“我要的很简单,让我把那几块地顺利卖出就可以了。”

  他所求的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并不过分,欧修良叹了口气,不为吴庆声,也不为宋长胜,而是为吴梦雨,这个傻姑娘还等着和陈端成结婚呢!

  “你先等几天,我得回去商量,有了结果就给你打电话,在这几天里,你一定不要乱来,

  否则就是两败俱伤,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话虽这么说,其实欧修良很清楚,宋长胜别无选择,只有放手这条路可走。

  陈端成满口答应:“你放心,我说过,我只要卖地,不想走到那一步。”他顿了顿,低沉地说:“梦雨那边,我的确对不住她,还麻烦你……帮我多劝解一些。”

  欧修良嘲讽地笑道:“原来你还知道对不起她啊,我以为你都忘了吴梦雨是谁了!”

  “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主要责任并不在我,可我要是娶了她,会更对不起她。”陈端成实话实说,

  欧修良无话可说,陈端成的确利用了吴梦雨,但始作俑者却是吴庆声和宋长胜。

  欧修良不再废话,拿了u盘沉默离去,陈端成没有走,仍然坐着喝茶,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乌龙,入口虽极为苦涩,喝完却再不愿意喝其他的茶了。

  当天晚上,宋长胜便欣赏到了他在床上的勃发英姿,欧修良站在电脑背后,一言不发。

  “你说怎么办?”宋长胜看完,铁青着一张脸问道,

  他问的怎么办,不是问拿u盘怎么办,在海州马上要换书记的紧要关头,他不可能自毁晚节,而是问那几块地已经下了通知要收回,总得找个什么名头来撤掉通知。

  欧修良跟随宋长胜多年,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这也和自己之前预料的结果一样。

  其实欧修良已经想好了名头,但他还是沉吟了片刻才答道:“海州现在的经济还是以地产为主,如果贸然将暂时未开发的地块收回,恐怕会影响到以后房地产商拿地的积极性,进而影响到海州的整个经济环境。”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宋长胜无力地挥挥手,说:“就按你说的办吧,你让秘书和国土局先通个气,我在适当的时候开会表态就行了。”

  欧修良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替宋长胜关上了房门。

  宋长胜这边弄完了,还有吴庆声那边呢,欧修良觉得自己像个消防员一样疲于灭火。

  吴庆声终于也知道了噩耗,本来想打鹰,结果倒被鹰啄了眼睛,他没敢到宋长胜那里去自讨没趣,但是在家的日子也相当不好过,宋长珍整日叫骂,吴梦雨天天哭闹。欧修良劝宋长珍:“还好是没结婚就闹翻了,如果结婚后腾达落在他手里,那就更控制不了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宋长珍依旧还是骂,拿吴庆声出气,这个欧修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比较麻烦的是吴梦雨,没人和她说u盘的事,只说当初在土地上的事情强迫了陈端成,现在陈端成不愿意了。吴梦雨想不通,为什么前几天两个人还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话,怎么就突然不理她了呢?

  欧修良没精力和她解释那么多,只简单说道:“想不通没关系,到了美国慢慢去想,总会想通的!”他亲自为吴梦雨联系了美国的学校,让她去那边继续读书,而且是必须去,没有商量的余地。

  欧修良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精疲力竭的把事情解决完,通知陈端成已经安排好,可以卖那块地了,末了,他说:“你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必须保证不能有其他人再看到这段视频。”

  陈端成答道:“你放心,u盘绝对不会外流,我拿性命担保!”

  正要挂电话之际,欧修良突然低低地问了一句:“你会等她多久?”

  陈端成无所谓地笑了笑:“多久?等到我死!”

  土地一解禁,陈端成迅速将地卖给了郭文洋早已联系好的外地房地产商,作价二十三亿三千万,净赚了六个亿。

  合同刚签好,对方就付了一部分款项,剩下的在手续办完后全部支付完毕。

  郭文洋慢悠悠的的抽着烟,嘴角上扬,对着陈端成啧啧说道:“真没看出来啊,宋长胜在这方面……,你看他各种高难度动作,还有那闭眼享受的表情,真是太销魂了,人哪,就是要活到老,学到老,这话没错!”

  陈端成也抽着烟,哼笑了一声:“你羡慕啊?羡慕了就找他拜师学艺去吧,真他妈恶心!”郭文洋又有点担忧地说:“现在地是已经卖出去了,可我们和宋长胜吴庆声彻底翻了脸,以后怎么办呢?”

  陈端成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扭头端起尹平芝刚泡的一杯茶,仔细地吹着茶沫,冷笑道:“以后?起码现在他们不敢乱动!我们可以随便做几个小项目,混混日子,我听说海州现在的书记会调到省里,从外地新调来的书记,出了名的手腕硬,他宋长胜的日子不会再那么好过的!”

  郭文洋得意地骂:“老王八蛋!跟老子作对!”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迟疑问道:“那……”

  刚说了一个字,尹平芝推了门直接进来,虽然已尽量掩盖,但还是露出一丝惊慌:“陈总,郭总,吴小姐来了,气势汹汹的,您看是不是拦一下!”

  郭文洋愣了一下,眼望着陈端成,

  陈端成淡定地对尹平芝说:“别拦了,让她进来!”尹平芝领命,把门关上走了。

  郭文洋问:“你让她来啊,她要发疯起来怎么办?”

  陈端成把茶往桌上一放,说道:“那我躲到你家去?”

  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吴梦雨便闯进了办公室,郭文洋刚好站在门口,她把郭文洋往旁边一推,郭文洋后腰撞到门框上,痛得他大叫:“你干什么,有事不知道好好说啊!”

  吴梦雨没理他,眼睛喷出火来,鼻翼剧烈翕动,紧紧抿着嘴,直直地盯着陈端成。

  陈端成对郭文洋说道:“你先出去,我和她说!”

  郭文洋关门出去,尹平芝站在离门口不太远的地方,郭文洋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着点,尹平芝默默地回了个眼色,表示我知道。

  吴梦雨开始砸东西,抡起笔记本电脑,狠狠地摔到地上,电脑挣扎着冒了两下火花,没了声息,吴梦雨不解恨,抓过茶几上的茶杯,烟灰缸,一个一个砸在陈端成脚边,陈端成没有阻止,站在墙角,面无表情。

  办公室一片狼藉,茶叶溅得到处都是,电脑惨遭分尸,碎成几大块,文件柜里的卷宗堆了一地,吴梦雨喘着大气,捧着手,手指被烟灰缸的碎片割破,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滴,滴在了卷宗袋上。

  陈端成问她:“要不要把手指包扎一下再继续砸?”

  吴梦雨的声音完全变了调,脸上的肌肉都因为恨意滔天而扭曲,“我不要你这么假惺惺的关心,你全都是装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你……”说到后面,呜咽一片。

  陈端成踢了踢脚下的玻璃碎片,“包不包随你!至于我为什么要怎么做?你可以回家问你的爸爸和舅舅!是他们设局在先,我不过照样还了回去!”,他叹气,“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我对不起你,我很抱歉!”

  吴梦雨抬起脸,头发上沾着茶叶,脸上泪痕斑斑,她哀声说道:“我不想听你说抱歉,我知道,爸爸强迫了你,你一直怀恨在心,但我对你是真的,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陈端成从地上拣起烟盒,里面的烟被茶水打湿了,他挑了一支最干的出来,点上,缓缓吐出烟雾,“梦雨,你很好,我知道,但是我这一辈子只能对那一个人好,不能再对其他人好啦!”

  吴梦雨愣住,但瞬间就爆发出来,拾起一只半碎茶杯用力向陈端成的面门掷去,怨毒地大喊:“那个人是谁?”

  陈端成半点没躲,硬生生地受了,杯子的缺口砸到了额头,血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抹也不抹,踩着一地的狼藉大步走了出去,路过吴梦雨身边时,冷声说:“你去问你表哥欧修良吧!”

  尹平芝看见陈端成走出来,半张脸都是血,额头上有一块肉翻了出来,看上去狰狞可怕,她唬了一跳,悄声问:“她砸的?”陈端成没说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郭文洋一直在办公室支楞着耳朵听动静,此时也跑了出来,翻看陈端成额上的伤口:“够狠的,差点就伤到眼睛了,怕是要缝针。”

  陈端成一把挥开郭文洋的手,自己拿手摁住流血的地方,交代尹平芝:“你去找块创可贴给她包一下,还有,办公室的东西全部换掉!”尹平芝小跑着找创可贴去了

  血糊在眼皮上,陈端成都快睁不开眼了,郭文洋不知去哪里弄来一张纸巾递给他,他接过来随便擦了一下,皱眉对郭文洋说:“等会儿你亲自开车送她回去。”

  郭文洋的啰嗦劲上来了,“你去医院包一下吧,看着吓人!”

  陈端成理都没理,掉头就走,走了好远,都能隐约听见吴梦雨凄厉的哭喊。

  几个月后,海州市要换新书记的风声越传越烈,宋长胜出席公众场合也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低调了许多,估计也腾不出手来再给陈端成下绊子,再说了,影视作品还在人家手里呢。

  吴庆声还行,有时也去打高尔夫,虽然暗地里气得蛋疼,表面上还是该吃吃,该玩玩,啥也不耽误。隆鑫和腾达的恩怨轰动了海州的地产圈,不过大家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缘由,谁也不会去问双方当事人为什么说结婚又不结婚了,那是□□裸的打脸!

  陈端成额头上的上的伤没过多久就好了,造成这个伤口的人他也早忘了,伤口和人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他懒得费脑子,没有转行,又买了两块不大的地自己开发,权当是给自己和公司的人找点事做,混日子罢了。

  陈端成每□□九晚五地上班,开会,不再打球,有时打牌,看起来日子过得有井井有条,其实他真正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件:寻找李渡的下落。自从他和韩小春见过面以后,陈端成就托人查找李渡在法国的地址,但他晚到了一步,李渡在法国只待了一个多月,就持旅游签证去了美国,然后又辗转到了非洲,线索就此中断。

  如果李渡一直在法国,迟早会被陈端成找到,但是在混乱的非洲,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陈端成从难以接受的失望,麻木到无奈地被迫接受,他的生活,只剩下等待了!

  陈端成日复一日地等待,经常闷头坐在沙发上吃一碗只放了盐的面条。宽大的屋子里到处充满着她和他的回忆,一幕一幕,闪现在眼前,他沉浸其中,有时会不自觉的轻唤一声:“李渡,吃饭了!”他知道没人回答他,可他就是想喊她的名字,犹如饮鸩止渴,越喊越思念,越思念越喊,无法停止,就像呼吸!

  有泪水,滴到了面碗里,咸得发苦!

  直到今天,陈端成才惊觉李渡对他而言的意义,不能用爱来形容,那样实在不够,她深入他的骨血,是他的整颗心,她把他的心脏带走了,塞了块石头进去,压在胸前。这种窒息的,闷疼的感觉始终伴随着陈端成,他常常喘不过气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这种病只有那个人能治,药就在她手里。

  陈端成想把他和李渡在一起的时光掰碎,均匀的分布在他人生的每一个十年,苦一点,甜一点,甜一点,苦一点!这样,每一个十年都有期待,都有意义,好过现在,挥霍了所有的甜美,只余下无尽的苦涩,在绝望中等待,等待那个被伤透了心的人能再度出现!

  人生是什么,人生是赌局,买大买小,任君选择,没有什么不得已,所有的取舍均是精心考虑后的结果,所以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他嗤笑自己的愚蠢,总是期望获得更多的筹码,贪婪使他下错了注,但他不认输,他要用余下的半生再赌一把!输便输个彻底,赢就赢个痛快!

  陈端成想起了他和李渡曾经的对话,李渡问他信命么,他说他不信,那是的他,认为命这个东西,就掌握在自己手里,有什么信不信的!但是现在,他想告诉她:我信命了,你就是我的命,你就是操控我命运的人!

  陈端成自少年起便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步步为营,造就了今天的隆鑫,虽然开发的楼盘很少,但积累的财富却是天文数字。他的经历,使他对阻碍前路的东西只有很直接的一种看法,那就是想办法搬开,所以当李渡和事业起了冲突的时候,他忍痛选择了放弃李渡,不光是为了钱,因为这几块土地不仅是他的事业所在,还承载了他少年时的梦想,早年的不懈奋斗。他以为他可以承受失去李渡的痛苦,男人么,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两个坎儿,咬咬牙就过了,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当李渡真的离去了,而且是那么惨烈的离去,他后悔了,可此时已不能后退,只能前进,他绞尽脑汁夺回了自己的东西。他又以为,李渡肯定能被找到,他可以修正自己的错误,哪怕是跪下来求李渡原谅,他也要重新和她开始。

  但是,命运不给他修正错误的机会,李渡,找不到了,她消失在非洲,陈端成想尽办法也找不到的地方。他不敢想,李渡离开之后吃了多少苦,她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她怎么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她……还那么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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