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_超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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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护士嗔怪,“怎么能关机呢?病人都醒了,家属却不在!”

  陈端成站住,机械地问:“谁醒了?”

  “你家的啊!”见他没反应,护士又说了一句:“李渡嘛,是你家的啊!”

  陈端成极慢地张嘴,“李渡,醒了?”

  护士睁大眼,肯定地强调:“对啊,李渡,醒了!”

  陈端成腿一软,靠在栏杆上直往下滑,

  护士连忙过来单手扶住他,把他搀在椅子上坐下。

  陈端成虚弱地坐着,好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他想说话,说不出,他想动,动不了!

  这护士是佛祖派来的女菩萨吧!

  女菩萨关切问道:“你还行么,要不要我扶你上去?”

  陈端成呼吸粗重,喘了一阵,才微弱地说:“不,我想自己走上去!”

  陈端成没想到楼梯有这么漫长,每走一步都费劲,他拽着扶手,一步一步地爬,爬一步,歇一下。

  走到三楼楼梯口,那里放了一个很大的垃圾桶,陈端成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纸袋子“噗”的一声,扔了进去。

  终于到了六楼,值班的护士看见他,立即叫来了段涛。

  段涛满脸堆笑,两只手高兴地对搓着,对陈端成说:“真是想不到啊,这么严重,都醒过来了!”

  陈端成没力气说话,只是感激地笑了笑。

  忽然,他的笑凝固住,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说道:“我朋友的母亲,在癌症晚期的时候,也是这样,精神好转起来,看起来好像是病情减轻了,但是…”

  段涛猜测:“你是说回光返照?”

  陈端成涩然点头。

  段涛笑着说:“不一样!那是癌症,这是外伤,李渡的伤在心脏,凶险的时候可能会即刻要命,一旦醒过来,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段涛主动问陈端成:“你想进去看看她么”

  陈端成眸光闪了闪,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干渴跋涉了几天的人,看到一汪清泉后的满脸不可置信。

  段涛说:“你就进去几分钟,她刚醒没多久,还比较虚弱,不过看见你,应该对她的病情恢复有帮助,我经手过这样的病例,病人就是因为对亲人的不舍,在最后关头活过来了。”

  陈端成没有力气,隔离服还是护士帮着穿的。他慢慢走到病床跟前,李渡闭着眼睛,胸前轻微的起伏。

  陈端成的心化成了一滩水,俯下身,轻声唤道:“李渡,李渡!

  李渡没有睁眼,陈端成心里有些慌张,又唤了两声:“李渡,李渡!”

  李渡的眼睫毛抖动了一下,但眼睛没睁开,陈端成紧紧攥住床头的挡板。

  她的嘴唇起了皮,好像粘到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点,轻叹了一声,

  她说:“我知道你来了!”

  声音很小,陈端成凑近了些,几乎贴到她的嘴边,哽咽说道:“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他的泪水滑过脸庞,滴到了李渡的唇上,李渡舔了舔,“你别哭,我没走!”

  她果然还是抛不下他!

  陈端成眼泪汹涌而出,委屈地说:“你把我丢下了好久!”

  李渡笑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茫然,慢慢地调整焦距,看见了面前的男人。

  她问:“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他回答:“前几天染的!”

  她说:“不好看!”

  他笑,立马承认错误:“嗯,过几天就去染回来!”

  陈端成紧紧地盯着她,眼光纠结绵长,拧了长长的一根绳,把自己的心捆了一道又一道,从此丢不开,挣不脱,只能束手就擒。

  自从初遇那晚开始,他就开始兵败如山倒,三十六计计计失效,七十二城城城失守。

  她是他的宿命,她是他的死穴,只需隔空一指,他便不能动弹半分!

  陈端成站在床前,绝处逢生,大悲大喜,脸上带笑,泪水滂沱!

  他这一生,自母亲死后,就不再流泪,可是这几天,为李渡流的眼泪,已不知凡几!

  哪怕是当年被黄胖子丢到海里,差点没命,他也不过叹一声:此生休矣!谁让自己干的就是这种勾当呢?

  可是这两天的煎熬,让他肠穿肚烂,撕心裂肺,这种痛,比死更恐惧,更残忍!

  从来只信奉弱肉强食的陈端成开始相信世间真有神灵,佛祖定是听见了他绝望的哀求,才让李渡醒来,便是这样清清淡淡地说上几句话,他已感激涕零了。

  李渡精神还不好,陈端成不能在里面久留,只待了几分钟便出来了。段涛等在外面,笑容满面,他说:“这下李渡醒了,病情就会慢慢好转,icu里面都是二十四小时的护理,你可以放心去休息,要不然李渡知道了也不好受!”

  这话是真的,陈端成前几天不眠不休,全仗一口气撑着,如今心中大石落下,他觉得特别的疲惫,只想睡上三天三夜不起床。

  陈端成一回到李渡的出租屋,立即把钥匙掏出来,放回盒子里,把身上那套西服带衬衣连内裤扒了个精光,重新换了身衣服,再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到楼下的垃圾堆,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窝在染有李渡体香的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

  一觉醒来已是第三天中午,陈端成看了看表,足足睡了三十多个小时,他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起床洗澡,对着镜子刮脸的时候,扒拉了一下头发,觉得有些不习惯,但也没办法,白就白了吧,反正将来也是要白的!

  打了电话到医院,那边回答李渡情况更好了些,不过现在还在睡觉,要到下午才能探视。

  陈端成一身轻松地出了门,想出去逛一逛,好几天没吃饭了,肚子里一点东西都没有,需要吃点东西。

  走出门去,陈端成想起来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了,只好先到银行取了钱,才解决吃饭的问题。

  街上到处都是川菜馆,藏菜反而不多,陈端成看见有一家餐厅挂着“川北凉粉”的招牌,饿了好几天,他想来点刺激的。

  凉粉白若凝脂,上面浇了红油,很有卖相,回锅肉带着油香,入口不腻,小油菜脆嫩可口,陈端成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才停下筷子,心里琢磨着这家凉粉不错,等李渡好了,一定带给她吃。李渡虽然爱好清淡,但偶然也要过过嘴瘾,有时候被辣到,就伸出舌头猛吸气,像只小狗!

  陈端成溜达到了大昭寺,找到庙里的喇嘛,说是想做个功德。

  西藏的喇嘛不像内地的和尚那般仙风道骨,几乎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站在陈端成面前这位,目测身高一米八以上,体重得有二百斤,不过一说话出家人的风范就出来了,慢条斯理,温文儒雅,和外表极其不相称。

  “您要是想做功德,那是随您的心意,大小都是不拘的,哪怕是添点酥油,供碗清水,献束鲜花,佛祖都是知道的!”

  陈端成暗示想做大点的,

  “当然,”喇嘛接着说道:“您也可以给佛祖塑个金身,做无上功德,作大福田,获无量果,以前这个佛像没有这么大,都是信徒们用金粉一层一层刷上去才变成现在这么大的!’

  陈端成当即决定要给佛祖塑金身。

  陈端成在下首跪着,喇嘛们取下佛像的宝衣,璎珞,珠冠,用纯金粉一点一点的刷到等身像上,细致又耐心。

  新上了金身的佛像,在昏暗的殿内,法相慈悲,光芒万丈,陈端成虔诚叩拜,五体投地,

  想他前日,不过向佛祖求了来世,谁知法力无边的佛祖竟垂怜于他,赐了今生,

  教他怎不感恩戴德呢?

  还了愿的陈端成全身轻松,步履轻快,一路走着去医院,顺带欣赏拉萨的街景。

  拉萨的大街很宽阔,起码相对于人流和车流来讲是宽的,好多西藏本地人都喜欢身着传统民族服装上街,男女青年带着野性美,男的彪悍,女的俊俏,身量都不矮,有的辫子上还缠绕着红绳,有的又缠绕着黑绳,不知是个什么讲究。喇嘛们也出来逛街,头上戴着凉帽,批单重重叠叠地裹在身上,单露个粗壮的膀子,三两个一群,边说边笑。

  差不多下午四点,陈端成到了医院,段涛不在,陈端成找了李渡的主管护士了解情况。

  护士说起李渡很惊叹:“真是厉害的,眼看就……,居然醒过来了,这两天一天比一天好,啧啧,要是一直这样,怕是过不了几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陈端成脸上有收不住的笑容,“多亏了段医生和你们的照顾,她才醒过来了,还有她以前体力非常好,游泳可以游好几个小时,可能跟这个也有关系!”

  陈端成问了医药费的事,要是不够了跟他说就行,护士说够的,旅行社那边一直都有交。

  陈端成“哼”了一声,没说话。

  进了icu,李渡还躺在床上,不过是醒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脸色好像好了一些,有了点血色,她看见陈端成,嘴角动了一下。

  陈端成连忙说道:“你不要说话,小心伤了神,我说你听就好!”

  李渡闭上了眼睛。

  陈端成站在床前,眼睛笑得弯弯的,俯下身体和李渡小声地说:“我昨天在你床上睡的觉,被子好香,睡得也很香!”

  “我今天吃的川北凉粉,很好吃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去!”

  “街上很有意思,我喝了酥油茶,唉,那味道…”

  “大昭寺你带团去过的吧?我也去了,那里的菩萨真灵验!”

  陈端成慢慢地说,想起什么来就说什么,巨大的幸福涤荡在心间,膨胀到全身,不知道如何表达。他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使劲地亲她疼她,一刻也不松开,但目前的情形,这是不可能的。他忍着悸动,弯下腰,亲吻她的手臂,可觉得远远不够,亲着亲着,就变成了啃咬,用牙齿轻轻地拽着李渡的皮肤,咬出牙痕,再用嘴唇轻柔地安抚。有好几次,陈端成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狠狠地撕嚼她,连肉带骨一起吞下。

  “你在哪里我都不放心,真想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去。”他声音暗哑地叹道,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李渡一直闭着眼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任他啃咬,好像又陷入了昏睡。陈端成怕自己在这里待太久会影响到她休息,他摸了摸她的脸,小声地说:“你乖乖的睡觉,我明天又来看你!”

  走了几步,他又倒退回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站在门口的护士捂着嘴笑,陈端成抬头正好看见,没有不好意思,还心照不宣地对护士笑了一下。

  一出icu,郭文娇就站在门口嘿嘿笑,“端成哥,你这眼看着和前几天就不一样了啊,她活了,你也活了!”陈端成脸上有点挂不住,端着架子说:“你这几天赶紧把旅行社的工作辞了,你嫂子现在醒了,等过几天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也过来搭把手一起照顾她。”

  “嫂子?”郭文娇张着嘴,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李渡刚醒来就变成嫂子了?

  陈端成不耐烦地说:“不是嫂子是什么?我老婆,你不该叫嫂子么?”

  郭文娇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觉得他好像在自说自话,你老婆!李渡知道吗?

  不过她不管这个,陈端成让她叫啥她就叫啥,郭文娇笑眯眯地说:“行啊,那我就暂时不出团了,等你们走了我再出团。”

  “你还出团?”陈端成冷笑,“让你哥知道了打你一顿你就高兴了,我们走的时候你跟着一起走!”

  郭文娇哭丧着脸,“我这来了才出了一个团!”

  陈端成嫌弃地看着她,说:“别装了啊,这次你嫂子这个事,你也是有功劳的,回去我给你买个……”他想了想,如果没有郭文娇,估计李渡死在这里他都不知道,“给你买个车吧,大众cc!”

  “我可不是为了车才给你报信的啊!”郭文娇笑得嘴都咧到耳朵后头去了。

  晚上陈端成早早就回到李渡的出租屋睡觉,他得保重身体,不能再像前几天那样熬夜了,现在李渡已经醒了,需要他的照顾。

  第二天早上,陈端成去了布达拉宫,郭文娇帮他买的票,他想去看看李渡工作过的地方。

  陈端成一气儿爬到了山顶,这里是拉萨市最高的地方,整个城市一览无遗。灼热的太阳有些晃眼,陈端成虚眯着眼,迎风而立,他仔细寻找医院的位置,朝着那个方向,轻轻地“啵”了一声——好像吻在了李渡的额头上。

  从布达拉宫下来,陈端成到郭文娇极力推荐的光明茶馆坐了坐。周围人山人海,都是藏族老乡,甜茶便宜到不敢相信,六毛钱一杯,味道香滑,陈端成喝了四杯,灌了个水饱,一共花了两块四。

  在溜达到医院的途中,陈端成看到拉萨街上的内地姑娘们都喜欢波西米亚风,红红绿绿的长裙,露出肚脐,晃晃悠悠的大耳环,身上再搭条披肩,陈端成觉得那简直就是一堆破烂,也就披肩还可以,但不能买那样的花哨的。他专门到酒店里买了一条斯里兰卡进口披肩,纯羊绒,极浅的蓝色,上面绣着素雅的小花,李渡冬天早晚披着,一定很暖和。

  下午的探视时间,陈端成发现有点不对了,李渡明明醒着,一看到他来就闭上了眼睛,无论他说什么,李渡都没有反应。

  她不是精神不济,她是不想和他说话!

  陈端成反复搓捻着她的手指,不知道该不该和她提以前的事情。不说呢,她老是解不开那个疙瘩,说呢,又怕她难过起来,不利于恢复。

  他考虑了很久,还是小心说道:“李渡,我没有和吴梦雨结婚,那件事我已经想办法解决了,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现在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李渡没有睁开眼睛,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陈端成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变得有些不确定,心里也紧张起来,追问了一句:“好不好?”带着乞求的语气,

  李渡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对寒眸,深不见底,她看了很久,陈端成捧住她的脸,心跳得厉害,问她:“你不愿意么?”

  李渡的声音很微弱:“我想回宁庆。”陈端成怜爱地用拇指蹭着她干裂的嘴唇,“我们先回海州,等你完全好了我再陪你回宁庆住一段时间。”

  李渡定定地望着他,意思很明显,她想一个人回海州!

  陈端成没说话,弯腰捞起李渡冰凉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反复摩挲。她的手仍然带着薄茧,那是特属于她的印记,每每欢爱时,她掌中粗粝的茧皮抚在□□肌肤上那种别致的快感,都让他心颤不已。

  陈端成享受着久违的温存,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柔声问她:“你觉得溺水的人会放弃眼前的浮木么?”

  陈端成温柔的问话中狭裹着丝丝冷酷,她就是他救命的浮木,放她走,怎么可能?

  李渡无可奈何地紧闭双眼,想握紧拳头,终是无力,手指颓然撒开。

  “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这是陈端成离开icu时对李渡说的最后一句话。

  陈端成不再去拉萨逛街了,他早上起来吃过早餐后,就把前一天换下来的衣服送到干洗店,然后走路去医院,在icu门口坐着,一坐几个小时,中午吃了饭又坐几个小时,等着探视时间的到来。

  陈端成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坐过,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相反,他觉得这是充满希望的等待,这是一个令人愉悦的过程,他想离她近一点,仿佛这样,李渡就能好得快一点。

  探视的时候,李渡还是不说话,陈端成就一个人说,说的都是很零碎的事情,路上看到什么了,中午吃的什么了之类的。他忽略掉李渡冷漠的表情,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乞求她的原谅,只要李渡醒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晓娇有时候会到医院来,她来的话,陈端成就和她一起吃晚饭,吃完饭,两人分道扬镳,陈端成再慢慢散步回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医院通知陈端成,李渡病情稳定了,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陈端成准备了红包给段涛和icu的护士,段涛坚决不收,护士也不收,他只好上街海买了一大堆零食和进口水果,拿到办公室。护士们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边吃边乐,陈端成趁机提出想要护士长给安排个单间病房,护士长嘴里嚼着牛肉干,含糊地说:“唔,这个不好讲,得看床位紧不紧张了,我尽量吧!”

  陈端成的痴情故事已经像流感一样传到医院的每个角落,医院的未婚男士义愤填膺,“我操,一下把水准提那么高,以后我们还怎么找女朋友?去icu门口卖染头膏算了!

  第二天,陈端成起了个大早,等在护士长给安排的单间病房里,一会儿李渡就被推过来了,他连忙和护士一起,把她抬上床,挂吊瓶,盖被子,然后又去打开水,楼上楼下的拿单签字,忙了一两个小时。

  李渡微睁着眼睛,看他跑来跑去,心里很复杂,这个男人,以前对她也这么好,现在对她还是那么好,但在以前和现在,中间隔了一个巨大的空白,他可以若无其事地一步跨越,进可攻,退可守,收放自如!她不行,她的爱犹如飞蛾扑火,胸口那块巴掌大的地方生生被烧了个洞,如何填补得上?

  过去的两年里,李渡总是感到莫名的焦虑,她从法国到美国,美国到非洲,每个地方都待不了多久,尽管身体很累,可她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一站一站地走,一站一站地逃离,直到再也走不动了,自己的积蓄也花光了了,父亲给她的钱又不想动,她才只好回国。

  回国去哪里呢?李渡选择了西藏,在这个宁静古老的地方,重新当上了导游,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在遇到车祸的瞬间,她以为,她这个和尚就要当到头了。

  她掉落到了沉沉的黑暗中,天地混沌一片,没有尽头。她隐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是并不感到恐惧,彷徨往前行走,走到疲惫不堪的时候,看见了父亲的背影,还像以前一样高大,一样沉默。李渡哭着追上去,她有好多的委屈要向父亲诉说,她想说她好累,她要父亲带她走,结束这种痛苦的生活。

  李广海没等李渡,只是远远地回头慈爱看了她一眼,就越走越快,渐渐消失在前方更浓重的黑暗中。

  眼看着父亲消失,李渡顿足大哭,他们都不要她,连父亲都不要她了,她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恍惚间,隐约听见有人凄厉地在叫她的名字,让她回家,声音很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是谁了,她感到好奇,为什么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这么伤心呢?

  可是她已经没有家了啊!李渡很迷惘,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李渡还是醒来了,从一个世界回到另一个世界,看到了两鬓斑白的陈端成,懵懵懂懂地和他说了几句话。等到逐渐清醒后,她的情绪才慢慢涌出来,和往事纠缠在一起,沉甸甸的,堵得慌。

  她不想面对他,不想听他说那些话,她就想一个人自生自灭一辈子,所以不管陈端成说什么,李渡都装作听不见,他一来她就闭眼。但她也无奈,她阻止不了陈端成,她连动都动不了。

  陈端成忙完以后,就坐到李渡床前,轻声问她:“我扶你起来坐一下好不好?”

  李渡躺久了,还真想起来坐一下,她点点头,陈端成把被子掀开,双手托住她的身体,把她慢慢扶起来靠在床头,然后拿了个枕头塞在背后。

  高原的阳光热情洒脱,照在李渡大病后苍白的脸上,陈端成笑着看她,抚上她的脸颊,“怎么和藏族姑娘一样,长了个红脸蛋呢?”他又骗她,就像以前骗她说她在梦里讲法语。

  李渡没笑,歪着脑袋幽幽地看着他,看了一阵,陈端成心里就发虚了,他垂下眼,盯着李渡身上的被子,那上面洁白无瑕,纤尘不染。

  忽然门被“咣”的一声撞开,郭文娇手里拎着满满两大袋东西,满头大汗地进来,嘴里嚷着:“嫂子转到这里来了?我上上下下找了好几趟!”

  没等李渡做出反应,陈端成霍的一下起身,不由分说地将郭文娇架着胳膊推搡出去,关上门。

  李渡如遭雷劈,呆呆地张着嘴,陈端成觉得尴尬,又觉得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本来就是我老婆,郭文娇的嫂子!他嗫嚅着说:“那是郭文洋的堂妹郭文娇,也来西藏带团,就是她通知我,我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但李渡显然不是因为这个才吃惊的,陈端成替她把滑下来的被子往上提,盖住肩膀,下了决心说道:“等你好了,我们回去是一定要结婚的,晓娇该叫你嫂子。”

  “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你凭什么要摆布我的生活,啊?”她积累了多日的怒火宣泄了出来,急急低吼道。

  李渡说得太急,引起了咳嗽,牵动着胸前的伤口一阵剧痛,陈端成吓得魂飞魄散,扑到李渡面前,抚着她的胸口连声认错,“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咳嗽很疼的!”

  郭文娇在门外听到动静,以为李渡出了什么事,推门进来恰好看见陈端成慌乱地握着李渡的手在低声恳求,她惊呆了,立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陈端成还有这么一出,直到陈端成恼怒地吼道:“滚出去!”郭文娇才回过神来,赶紧缩着脖子把门关上。

  李渡的咳嗽渐渐平息,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她相信他此刻心里全是她,他卑微的眼神让她纠结矛盾,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她扭过头,无力地说:“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陈端成小心地把李渡平放到床上,想要待在一旁哄她睡觉,李渡抬眼看他,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厌烦,陈端成微怔,低低地说:“李渡,我从头到尾只爱过你一个人。”

  李渡呵呵笑了两声,陈端成满嘴苦涩,说不出话来,把被子四角掖好,慢慢退了出去。

  郭文娇还在门外惴惴不安地兜圈,担心她的cc泡汤了,看见陈端成走出来,她立即上前讷讷地说:“那个,刚才……”,陈端成心烦,声音也没好气,像赶苍蝇一样赶着她,“你别在这里杵着了,到楼下去订一份猪肝汤,猪肝要看着切,再要点青菜。”

  郭文娇一溜烟跑了。

  陈端成在外面连抽了好几支烟,再回到病房,把门开了条缝,看李渡已经睡着了,他悄悄地进去,隔了点距离,用痴迷的目光来回抚摸李渡清瘦的身躯,这具身体,因为瘦而显得有些硬,透出让陈端成忌惮的寒气,不知何时才能再焐热。

  李渡的反应,并不出陈端成的意料,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比之何止千倍!但是,自从她醒过来的那一刻起,陈端成就坚信,任何问题都不再是问题,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必要的时候,脸也可以不要,反正他在李渡面前,早就没脸了!

  “没有比你不愿醒来更糟糕的事了!”陈端成自言自语道,轻轻地把李渡蜷着的腿放直,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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